因為愛而圓滿告別

文 / 愛蘭護理之家 吳建翰 社工

「阿全！很抱歉你遇上了我，我無力改變我們的命運，很遺憾在你病重時，才能跟你好好說話。希望能了卻你我之間的心結及緣起緣滅。過往的種種請你放下，我無心於其他，實在是為了讓2 個孩子受完好教育，拼命工作，甚至忘記好好照顧自己。你這輩子沈默寡言，只會用三字經展開話語，所有的感情、親情在你的謾罵中消失殆盡，莫怪孩子們無言對你，你也不知該對她們說什麼，對吧！很遺憾的父女緣份。我有做不好的地方請你原諒，也請你好好聽醫生的話，做最好的治療！」

~ from 小舞

第一次見到阿伯是在醫院病房，他因為倒臥在旅館地上，被老闆發現後，即時被送往醫院進行搶救。當時的阿伯全身家當只有一個小背包，沒有任何的家屬陪伴。阿伯雖然全身虛弱，但意識清楚。跟他說明護理之家的費用後，我勸他給自己兩個月的時間好好休息，出院後先到護理之家積極復健，等到能夠自理生活後再作打算。阿伯衡量自己的處境後，也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出院的那天我幫阿伯整理儀容，一身的刺青透露了他是位有故事的人。阿伯話不多，有問才有答。一開始他只說自己離婚，沒小孩，請我協助聯絡妹妹。循著妹妹這條線索，我聯繫上了他的前妻與女兒，才逐漸揭曉他輝煌的過往，也理解為何此刻妻女不在身旁。

其實阿伯很早就確診癌症了，但他沒有接受任何的治療，反而選擇賣掉老家，漂泊餘生。當我問起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時，他總說沒有；當我問他有沒有想見的人時，他總說不用。只請我代辦電話號碼，說自己可以打電話。阿伯從未抱怨過妻女沒來看他，彷彿自知沒有這個資格，因為他也是妻女生命中的缺席者。

最後，阿伯因病情進入末期，開始出現黃疸、水腫、流鼻血、嗜睡等症狀，病情也逐漸的加重。我再次謹慎的與本人確認，但阿伯最終仍選擇不積極治療，他期望能善終好走。因此護理之家照會了安寧團隊介入，協助維持阿伯最後這段日子的生活品質。

週五下午，阿伯反映肚子痛，但仍堅持不去醫院。醫師只能透過網路，從護理師的說明來了解症狀，並進行用藥的調整來減輕他的疼痛。我也把現況通知給了他的妻女，並向他們說明... 這是了結過往遺憾的好契機，也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當天深夜，妻女終於傳來了訊息和近照。值班人員也協助唸訊息給阿伯聽，並給他看了看女兒的照片。戴著氧氣罩的他雖然不方便說話，但眼神中卻透露出閃閃的亮光，因疼痛而緊繃的臉也逐漸放鬆下來，彷彿表示自己已經收到了親人的安慰！

最終阿伯身體的苦楚僅持續一天，隔日便離世了！

人生的盡頭，昔日輝煌都會退色，是非功過隨人評說。但最終只有心愛之人的隻字片語，才是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