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服務

文‧圖 / 愚人之友基金會 李奇旭 居服督導

機車行過墘溪橋後沿墘溪路找尋待訪的案家，無奈兩旁地址編號單雙各有交錯，且非依正常順序往下排列，遍尋不著之際只能致電居服員出來領我過去。案家位於榮民醫院後端小徑延伸靠山邊處，鄰近雖有多戶人家，但因地處偏遠又戶戶相隔數十公尺，若非正事要訪，通常是不會來到這僻壤之隅的。

對於案家的第一印象是整排連棟的兩層樓舊式透天建築，隔壁私人宮廟不時飄來刺鼻裊裊的香煙，而門口擺放著幾株雜亂無章、雜草叢生的盆栽，跟屋內的陰暗霉味相呼應著，一入門就感受到氣味和髒亂所帶來的壓迫感。眼見之處幾乎囤積了沒有丟棄的垃圾與雜物，只留下可步行的通道，牆壁四周佈滿大小不一的方寸壁癌，而斑駁脫落油漆上的蜘蛛絲在搖搖欲墜的昏暗燈光烘托下更顯著無名的頹廢感，說來並不覺得噁心、恐怖，只是真真心疼住在屋內的人。

平日就只有母子二人在一起生活。其實個案阿姨還有個小兒子在北部工作，是家中的所有經濟支撐，只是平日忙碌無暇兼顧案家母親，遂由患有思覺失調的案家哥哥打理母親的一切生活。進門見個案阿姨端坐塑膠高椅上，對我的簡單問候沒有回應，而呈45度角的蜷曲身軀儼然已是常態；案家哥哥之於我的到訪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但無礙我們之間的問答。從那日之後的每次訪視，案家哥哥高興之餘便敞開大門讓我入內，否則便相應不理拒絕於門外，沒有任何理由。

八月某天接到案家哥哥來電取消案主阿姨當天的服務，說詞是外出看診不在家沒人開門，後來陸續以案家弟弟出國工作尚未匯家用，無力負擔居家服務費為由再度取消服務，緊接著獲知案家哥哥向里長、個管一一借錢的訊息，醫院方也來電詢問有關案家哥哥接連積欠診療費及午餐費一事；就在瞭解事件來龍去脈尋求各方資源之際，案家弟弟回國取得連繫後明白，原來案家弟弟一直都有按月匯款給哥哥，而且是足夠支付整月的開銷，只是案家哥哥不懂節制分配，才會有捉襟見肘、到處借錢、積欠餐費醫藥費等窘況出現；無奈之餘，案家弟弟只得暫時將個案阿姨接到北部同住，獨留案家哥哥一人守著偌大的髒亂屋居，事情至此方才告一段落。

此間和案家弟弟討論著是否將個案阿姨的居家服務轉至北部或就近將阿姨機構安置，案家弟弟原有此意，一來可延續服務，二來又可分擔工作之餘照顧母親的責任。無奈，事隔月餘，案家弟弟來電告知哥哥於家中跌倒傷及頭部身亡，待鄰居發現時已是多日之後了；居督聽聞此消息不免感嘆唏噓，也不禁反思自己的服務是否有所疏漏，是否能夠更關心案家哥哥的心理狀況，是否能夠協助他找到適當的治療資源。

想起每次訪視時，案家哥哥總是一副憂鬱的神情，雖然有時會聊聊天，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寡言，或是說些離奇的話；也知道案家哥哥患有思覺失調，但卻沒有主動尋求專業的幫助，也沒有服用任何藥物，曾經試圖勸說他，但都被他拒絕了，覺得自己很無力、也很無奈。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也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它反映了居家服務的重要性，也反映了居家服務的挑戰；居家服務不僅是提供基本的生活照顧，也是提供心靈的關懷和支持；居家服務的工作人員，不僅要有專業的知識和技能，也要有同理心和耐心；居家服務的工作人員，不僅要面對個案的困境和需求，也要面對自己的情感和壓力；居家服務的工作人員，不僅是個案的服務者，也是個案的朋友。

我希望這篇文章能夠讓更多人了解居家服務的工作內容和意義，也能夠讓更多人關心居家服務的工作人員和個案。我也希望這篇文章能夠成為居家服務的一個紀錄，一個見證，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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