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碗紅豆冰

文 / 社會工作室 楊智凱 主任

去看過憲哥的實習生們回到辦公室，便向我報備剛剛在安寧病房裡發生的事情，她們想向我申請一小筆零用錢去買紅豆牛奶。

「憲哥現在幾乎什麼東西都吃不太下去了，在會談中我們有建議他可以試著多吃一點…他突然告訴我們，若是要吃什麼的話，他會想要吃紅豆冰，但我們有些疑慮，所以問了值班學姐，才回去勸他改成紅豆牛奶…」

我沒見過憲哥，只從主責同仁和實習生們的描述中知道，憲哥是位獨居老人，重病後需要社工介入的典型個案。主責同仁費了好大心思才尋得他宜蘭老家的手足，在經過多次溝通後，才讓幾位手足大老遠來院探視。家人許久不見，一股未妥善處理的積怨、不捨，交織糾結的情緒在見面當下爆發，有責罵、有怨懟、有安慰，也有祝福。憲哥虛弱地向至親們反覆道歉，也請他們代轉對已然失智的老母親的思念。

「若我沒記錯，他是不是口腔癌末期的患者」我依稀記得憲哥的診斷。

實習生們點了點頭。

「試著站在憲哥的位置和處境想，當你們的生命已註定邁向終點，但疾病持續讓你們疼痛不堪，體力也急劇衰退。沒有家人的陪伴，整天的生活只能在一方小小的床上。今天憲哥好不容易開口，想吃一碗紅豆冰，或許我們會擔心重病之際吃冰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喝牛奶可能比較健康、…等等，但別忘了他是再跨一步就要向這個世界說再見的人。這時再要他做妥協，若換成你們，你們的心情會感覺舒服嗎？」

兩位實習生若有所思，卻也點頭同意。

我隨後打開手機外送APP 下訂單，思忖片刻，悄聲對主責夥伴說道「等一下冰送來時，你們就陪著他一起吃吧！」

一口剉冰入口，心想著謝謝憲哥吧！那天午後託他的福，讓部門的夥伴在那一天稍解十月下旬秋老虎的燠熱。

（註）故事中的憲哥在11/5 在安寧病房息下世間一切恩怨與牽絆，安靜地走下人生舞台。